103.番外十八：与子同裳（下）

 见到她的表情，青衣问了一句：

    “小姐，您怎么了？牙疼吗？”

    陆同裳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本来不疼，看到这些桃红柳绿加上各种首饰的时候，腮帮子就有点疼了。

    她偏好的颜色总共就一种，不过上辈子也是封了王之后才能穿玄色，如今不过豆蔻年华，不论是家里的婢女还是陆复，都不会让她穿那样威严盛气的衣裳。

    于是她拧着眉头瞅了那堆衣裳许久，问出一句：

    “红色的有吗？”

    听见她的要求，青衣和旁边那位婢女对视一眼，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‘意料之中’四个字。

    不出片刻，一套崭新的衣服就被送到了陆同裳的跟前。

    她扫了一眼，定下来了这套。

    至于珠宝首饰，钗子耳环，她只随手点了几样简单不累赘的，就算是定下了第二日的衣着，只等着时间到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四月间刚过，倒春寒的冷风不再似刀子一般，反而时不时卷着些暖和气到街头巷尾，在明媚春光中抵达静郊别院时，陆同裳从马车上下来，踏进金色的春光里。

    分明耀眼如一团火焰，偏偏神情冷淡的很，然而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势，却凭添了她周身的贵气。

    令人一看便知出自贵人宅院。

    周围一堆粉桃、柳绿的婀娜，倒是不计她英姿飒爽的气度。

    她让青衣把拜帖递给别院门前的婢女，眸光却定定地看向站在门口那人。

    领上有一圈雪白的绒毛，浅白的衣衫纤尘不染，其上绣着的银线游龙戏凤般走过，在下摆描出一丛趣味横生的君子兰。

    明明颜色低调的很，却因布料的华贵和绣法的特别，便在周身围着的‘花丛’中脱颖而出。

    明眸善睐，她看向陆同裳的眼眸里捎着暖和的笑意。

    就连唇角也不经意间勾出弧度来。

    不论是身形还是模样，都是如此地令人熟悉，几乎让陆同裳闭上眼都能分毫不差地描绘出来。

    这场相遇，却仿佛久别重逢。

    令陆同裳只下意识地站在车马旁，甚至忘了走上前去。

    直到那人唤她一声：“同裳。”

    禁锢着她的‘定身咒’便被这暖和的二字无声息解了，四肢百骸重回气力，陆同裳这才听见安宁身边那些围着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近到女眷们聊天的叽叽喳喳声音，远到别院外山风带来的声响。

    一切都是如此真实。

    仿佛在告诉她：

    是的，你们又见面了。

    陆同裳几步走到她的跟前，脑子还一片混沌，身体却保持着基本的礼貌，与长公主见礼。

    安宁侧过头，跟身边的王公小姐们玩笑般说道：

    “门口风大，姐妹们一路舟车劳顿，我可不敢累着你们跟我一块儿吹风，不如先进院儿里歇着？”

    这话之前就有人劝过她，只是都被她笑着掠过了，如今她等来了自己想等的人，自然没有了再站在门口亲自迎客的理由。

    此刻见她提议进去，众人哪有不应的道理，便簇拥着她往院子里走了。

    陆同裳远远地跟在后面，看似在不经意地打量周围的风景，实则余光一直在前方那道身影上。

    她有太多的话想问，却不知从何开口。

    想知道这人是不是等了自己许久的那个。

    想跟她道歉，说自己来晚了。

    想跟她说，自己十分挂念她。

    想问问她，怎么如今这样厉害，都已经是长公主了？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太多太多的话堵在喉咙口，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。

    “小姐？”

    青衣疑惑地看着她停在某棵海棠树下，不再往前走了。

    陆同裳仰头看着眼前的繁花，只淡淡道：“这花开的好。”

    好像她只是驻足欣赏花卉。

    青衣抬头看了看，满头雾水地想道：这跟自家陆府院儿里的那棵有什么区别？

    一定是她书读的不多，欣赏不来！

    实际上，陆同裳只是想冷静一下，临时打个腹稿，想着一会儿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机会跟这位静娴长公主单独见面。

    但是她没冷静多久。

    因为她不就山，山来就她了。

    安宁不知找了个什么原因，将一众姐妹都留在远处的亭子里，周身只跟了一个最亲近的婢女。

    就这样走到她的跟前。

    陆同裳愣了一下，喉咙动了半天，在她温软的笑容里，只问出一句：

    “再……教我绣个鸳鸯可以吗？”

    这次她一定好好学。

    她旁边的青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安宁笑容未变，应了一声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阳光从枝头缝隙里穿插而过，细细碎碎地隔着那繁华落在她们的身上，将这一红一白的身影映照得格外耀眼。

    仿佛许多年前，陆同裳偷偷溜进宫里，见到那人在树下绣手帕的模样。

    时光流转，将隔世经年未曾实现的诺言，再一次呈现到了两人跟前。

    ——全文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