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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|难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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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不比春闱,真心想掺水的话,可就容易多了。”

    春闱是经了几百年的,从最开始的漏洞频出,到现下的糊名、誊抄之后再交由考官检阅,作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相对而言,总是公平的。

    可到了殿试,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圣上亲自考校,官宦勋贵出身的士子们见多了大场面,自是不怵,加之家中父辈提点,刻意言及圣上性情喜好,不免会占个先机。

    只是说归说,这些人也只能早做准备,以防万一罢了。

    可是,倘若圣上有意放水,又该如何?

    姚轩是皇后的胞弟,素来亲近,要知道,皇后这会儿怀着身孕,正是圣上的心尖子呐。

    若是姚轩真能高中,圣上为了搏美人欢心,放一下水,其实也不奇怪。

    ——不服气?

    有本事,你也有个深受宠爱的皇后姐姐啊。

    “姚轩年纪毕竟太小,若真是点了状元,便是有真才实学,只怕会被人诟病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也无妨,他若真有本事,总能叫人刮目相看。”柳夫人摇头失笑,道:“夫君想的倒好,备不住彤云有福气,能做个状元夫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过信口胡猜罢了,哪有这么容易,”柳无书面色复杂:“若真是点了状元,那按照前番约定,婚事便会落到今年年尾去……”

    柳夫人与他夫妻多年,人也聪慧,瞬间明白过来,他未尽之意是什么。

    ——那时候,皇后腹中之子瓜熟蒂落,怕是已经降生了。

    中宫所生,先天便是嫡出,无论男女,都足够叫人心神大乱。

    到时候,朝堂上怕是要不太平了。

    这样想的不仅仅是柳无书与柳夫人,更多人在注目于姚轩下场的同时,也将目光对准了皇后日渐隆起的肚子,或忧虑或担心或期待,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圣上还没有嫡出子女,若是生下来,照皇后现下的得宠模样,还不定会怎样呢。

    这份复杂的心绪在长安勋贵中流传极广,宫闱之内更是不可抑制的生出种种风言风语,锦书懒得搭理这些闲事,只安心养胎,日子倒也过得安谧。

    春闱不过几日,眨眼便过了,至于放榜,却还得等上一些时日。

    姚轩考完之后倒是不曾着凉,归家后喝了一盏姜汤,倒头便睡,第二日中午方才转醒,将自己答案大略誊写出来,一份送到姚望那里去,另一份则差人送去柳家了。

    那二人见了,都说未失水准,若无大碍,中榜是没有问题的。

    锦书在宫中听到消息,也是暗自欢喜。

    她这个弟弟行事稳当,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,是不会去做的,只是究竟未曾放榜,她也不曾张扬。

    承安每日往文苑去上课,隔一日往武苑去修习骑射,下午时分到她跟前来习字。

    他不是喜欢说话的性子,每每见了她,除去问安之外,也极少言谈。

    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,对着她打量一会儿,他忽的道:“怎么这样高兴。”

    锦书先是诧异,随即笑了:“你如何看出来的?”

    “我也说不出来,”承安道:“只是心里面这样觉得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锦书应了一声,便低头去吃面前那碟春素芳卷,不再说话了。

    承安等了一等,手中墨笔悬停,直到一滴墨悄然落下时,方才有些沉不住气。

    眼睫轻轻闪动一下,他道:“你还没有说呢。”

    日光安谧,透过素影纱进了内殿,极是柔和静好。

    锦书坐在软凳上,抬眼看他:“说什么?”

    承安看着她,顿了顿,方才道:“说……你为什么这样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高兴就是高兴,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?”锦书将指尖剩的那块儿点心送进唇里,咽下之后,方才淡淡道:“二殿下,你今日为什么非得刨根问底?”

    她从来不叫他二殿下,真的叫的时候,往往就是要开始讽刺他了。

    承安被她轻描淡写几句话问的语滞,定定看她一会儿,见她无意再说,不由抿了抿唇,终于低下头,写字去了。

    锦书不动声色的将那碟点心吃完,方才站起身来,到他身后去了。

    她有孕五月,胎气虽稳当,却也得仔细照料,圣上格外谨慎,早早吩咐人在内殿铺了厚厚的地毯,便是摔了,也不会伤到,人踏在上边,也不出声响。

    承安坐的端正,心却是浮躁的,想起她方才漫不经心敷衍人的模样与春葱般白嫩的指尖,就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烧,莫名其妙的叫人心乱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竟连她走近了都不曾察觉。

    “写的真丑,”锦书到他面前去,将他手底下那张宣纸抽出,凝神看了看,道:“难为你的太傅们,每日都对着你这笔烂字看,也不嫌眼睛疼。”

    她这话说的有些难听,倒也是实话。

    相对于课业而言,承安的字,确实写的不好。

    只是,对于一个十几年没人教的而而言,能够写成现下这般模样,其实已经很好了。

    是她要求的太高。

    承安嘴唇动了动,大抵是想要解释两句,只是到最后,终究没有出口。

    “你想说什么?”锦书斜他一眼,信手将那张纸团起来扔到纸篓去:“说你没跟人学过,近来才捡起来,现下已经很好了?”

    承安侧目去看那团被扔进纸篓的纸,有些难为情的别过头去,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。”锦书缓缓一笑,平静的道:“我只知道现在你的字一团乱草,至于你之前有没有学过,是不是被人教过,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,不关我事。”

    承安在形形□□的眼光中过了这么多年,听过许多难听的,也见过许多冷眼。

    他曾经以为,这世间已经没什么话能叫他觉得难过了,可是现在才发现,其实并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忽然之间,他有些泄气。

    叫自己这样辛苦,到底是为了什么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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